鐵漢疏狂楊繼盛3

上一篇，我們把楊繼盛＜請罷馬市疏＞拿來評說十不可其中的五不可，然後再看一看五謬，五謬的理據和十不可差不多，令人實在是無可奈何．五謬之第一謬是說馬市一開，如果對方將來繼續要求開牛市，羊市，雞市等等 ‘請開馬市之後，或別有所請，許之，再有所請，又許之，請之不已’，那怎麼辦？按照老楊的思維也就是說，就算退一步勉強開馬市，那就一直開馬市，一千年都不要變，噫，老楊呀老楊，你讓我們著實不開馬市都開眼界，這個眼界名叫‘固步自封’，青蛙仔比較火氣大，叫他沒有出息．

第二謬，老楊繼續發揮十年寒窗苦讀出來的文學功力，說如果對方把破馬爛馬賣給大明官民，不過兩天那些進口寶馬死火啦，那我們豈不吃虧‘不過瘦弱不堪之物，不服水草，將不日俱斃而已。此其說之謬二也’，老楊這一番義正詞嚴的官腔徹底打敗了我們，我們只是想說，若是同學們提出這種論斷，鐵定被師長的教鞭侍候．這種有如外星人的奇異想法，也只有大清王朝那一班鼠目寸光，抱殘守缺，不思進取的史學家才會趨之若鶩．

天下並非皆是糊塗之輩，老楊的奏疏在大明王朝當時並不吃香，在朝庭聽證會議上，大將軍仇鸞就攘臂高呼曰：‘豎子目不睹寇，宜其易之。’，意思是說楊繼盛紙上談兵，沒有上過戰場，渾不知現實政治環境的狀況，不知兵戰兇險，以為將士們是在玩War game，應讓他上前線被人放血（當然也可以壯士渴飲匈奴血）．

二．地方父母官

我們在第一篇，說老楊的主要事績有三項，第一項彈劾大將軍仇鸞，我們列舉十不可，五謬的部分內容摘要，第二就是被貶到地方當父母官．

彈劾仇鸞的動議被否決，老楊吃了幾棍後，隨即被下放貶到邊遠少數民族雜居的地區當一名監獄長鍛鍊一下（明史：貶狄道典史）．

監獄長

當地牢房裡應該關了不少土番囚犯，我們比較感興趣的是，老楊會不會為了顯示天朝上國的尊嚴，把那些土番囚犯拿出來消遣消遣．

通常情況下，馬場練馬師都有一個經驗，那就是判斷一匹馬到底是良駒還是劣馬，拉出去遛一遛就知道．老楊在中央混不下去，被嘉靖皇帝這個超級練馬師拉到邊遠地方遛一回，貶去當地方官，事實證明，中央政府的決定非常正確，這一次，成就了老楊的美名，我們先來看一看明史怎麼說：

‘其地雜番，俗罕知詩書。繼盛簡子弟秀者百餘人，聘三經師教之。鬻所乘馬，出婦服裝，市田資諸生。縣有煤山，為番人所據，民仰薪二百裏外。繼盛召番人諭之，鹹服曰：‘楊公即須我曹穹帳亦舍之，況煤山耶？’番民信愛之，呼曰‘楊父’。’

明史有些錯別字要來核對一下，‘繼盛簡子弟秀者百餘人’的‘簡’應是‘揀’，即挑選眉清目秀的學童，另一相同的錯字在評論十不可五謬中，明史‘夫開馬市者，和親之別名也’，查老楊奏折實為：和議之別名也，‘和親’‘和議’這兩個詞意應該不一樣．

九品芝麻官

說回老楊當地方官，主要政續有五件，第一是辦學校，教授少數民族兄弟學習天朝上國的禮儀，要做一個知書達禮的好市民．第二是把官府配備給他的限量級寶馬座騎賣掉，步行上班，邁出低碳環保第一步．我們之前一直抨擊老楊的思維無法超越歷史的局限，看來是錯了，錯了我們就認栽，環保在當時確實是一件前衛的好事．第三推廣女性服裝，邊遠地區的土番和現在非洲部落差不多，都是裸體一族，老楊看不過眼，教女生們要穿衣服，該遮的器官還是要遮掩一下，不該遮的就不需遮，比如當地風俗是裸體戴頭巾，頭巾上大概還插著一枝鳥毛．老楊就召開大會說大家把位置搞反了，應該是把頭巾挪到下半身來，至於那枝鳥毛如何處理，我們相信老楊應該管不了那麼多．

天然土著

我們估計老楊死後，女土番們最終還是不習慣織衣織布造衣服穿，他們很快恢復裸體一族，這是有依據的事．現代國共內戰末期，國軍兵敗大西南，逃入深山野林的時候，就不斷地被當地裸族土番強行搶走身上的服裝，據那些死後餘生的殘兵報告，裸族土番手持毒箭身上光溜溜地出現在敗兵們的眼前，不要武器不要錢，只是喝令必須一件不留地脫光身上的衣服，男兵女兵一視同仁都可以享受到同樣待遇．

楊繼盛在地方留下的政績還包括，第四是廉價出租多餘田地給當地人耕種，遇上荒年經濟增長放緩時還可以申請減免地租．第五是危機處理，有一些腦榫還沒有長好的土番霸佔當地一座煤礦，號稱‘佔煤’，要求老楊政府撤回‘禁裸令’，老楊當機立斷令捕快衙吏出動水砲警棍胡椒粉（那時節沒有催淚彈這種高檔貨），平亂之後再召集多邊商討會，大家想一想，那是五百年前耶，這種先進超時代的民主治理手法令一眾土番無不感激涕零，紛紛表示要做牛做馬以身相報做一隻聽話的乖乖小楊，所以明史說‘番民信愛之，呼曰‘楊父’。’

老楊在中央當官做不出多少有益民生的事，但是到了地方卻是如魚得水，幹出一連串腳踏實地的善政，縱使是五百年後的我們依然能強烈地感受到土番們那種安家樂戶的快樂生活，大家掌聲鼓勵一下，為老楊喝采．

幸福生活

有部分反對派朋友受不了青蛙仔誇誇其談胡說八道一通，說這老楊的地方官職是監獄長而已，一個小小的監獄長怎麼可能會插手政府行政管理事務搞出那麼多的政績呢，諸君有所不知，第一，這是明史上清清楚楚記載的歷史事件，各位若有追根究底的好學生精神，可逕自上天堂找大清史學者討論，青蛙仔勁忙，我們就恕不奉陪．第二，一般史學家說到大人物出場，必有異象，比如紅光滿室天地鋪霞這等祥瑞吉兆，而老楊沒有得到這種待遇，證明史學家描寫老楊的事跡已經是非常地接近事實，第三，大家完全不必要為了老楊的事來搞佔中輕肇釁端傷了和氣，令到社會分化，我們一於舉起杯子喝茶，喝茶罷，請呀．

令人比較惋惜的是老楊在地區工作剛剛幹出成續，又被調回中央．中央政府是一個臥虎藏龍之地，人才車載斗量，老楊這一次回去故態複萌，國家政策大事他搞不定，為了證明自己的人格尊嚴和職業價值，他只好重操舊業開始彈劾，這一次他把矛頭對準上司，內閣大學士首輔嚴嵩，這也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次．

三．彈劾嚴嵩

俗話說上得山多終遇虎，如果從哲學方面來分析這隻‘虎’，那麼也可以把這隻‘虎’形容為是一種失誤，過失，也就是說做事總會有錯失的時候，心理學把這種錯失稱為‘茫點’，用白話文來描述這種現象，或可稱‘做事終會有錯失’‘做人終會有茫點’諸如此類．老楊彈劾嚴嵩的奏文，從文學觀點來看也不失為一篇天衣無縫的好文章，其中列舉嚴嵩‘十罪五奸’的指控，令到後世的大清學者爽到不得了，勁爽，這是大清打擊抵毀前朝大明王朝的有力論據．當然我們在＜請罷馬市疏＞這篇奏文中已經領教過老楊那種經不起推敲的論述觀點，彈劾嚴嵩的奏文在立論上面絲毫沒有突破，只不過是把官場普遍存在的腐敗現象照辦煮碗，一古腦扣到嚴嵩頭上．

扣帽子

＜請罷馬市疏＞和彈劾嚴嵩的奏文都是老生常譚，缺乏實際有力的證據，我們在這裡不準備再來鸚鵡學舌一次，只列舉(明史)彈劾文中的第一罪讓大家伙開開眼界：

高皇帝罷丞相，設立殿閣之臣，備顧問視制草而已，嵩乃儼然以丞相自居。凡府部題覆，先面白而後草奏。百官請命，奔走直房如市。無丞相名，而有丞相權。天下知有嵩，不知有陛下。是壞祖宗之成法。大罪一也。

注大罪一：高皇帝罷除丞相，設立大學士之位只不過是要他們搖筆桿幫皇帝起草詔書而已，嚴嵩以丞相自居，凡是府部題覆議案，必須首先當面跟他講了以後才能起草上奏，搞得天下只知有嚴嵩而不知有皇帝。

我們不知道老楊這個官是怎麼當上的，明太祖朱元璋老兄廢相，設立內閣大學士代替相權管理政府機構，大學士首輔雖無丞相之名而實際擁有丞相的權力，歷代傳下來一直如是，這個關乎嚴嵩甚麼屁事．嚴嵩身為首輔，百官之長，官員們有事當然要找他協商，然而依老楊的意思，好像是官員們必須不把上司看在眼裡，有事不需向上司彙報，這才叫有種．根據老楊投訴資料顯示，百官到嚴嵩的辦公室開會，非常熱鬧門庭若市，這是有罪的．而我們的意見恰恰相反，我們透過老楊的描述中，看到的是一個辛勤勞累為公事努力以赴的首輔嚴嵩．至於天下只知有嵩而不知有陛下，這就有點莫須有的味道，需知所有政策旨意，都是以皇帝的名義發佈的，我們真的不知道老楊彈劾嚴嵩的理據是從何談起．

青蛙仔為了兩餐（騙人的，其實有早，中，午，Teatime，宵夜，合共五餐）夙夜匪懈廿四小時全天候待命捉蟲，很多同事都只知有青蛙而不知老闆是哪一座廟神，這有甚麼奇怪，如果有老楊一派的笨蛋下屬也來學上彈劾這一手，打小報告指責青蛙仔，那麼我們只好讓他好好地讀一讀明史改姓楊好了（如果是原姓楊的就改名，叫楊老羊），哈哈哈．

(明史)‘願陛下聽臣之言，察嵩之奸。或召問裕、景二王，或詢諸閣臣。’

楊繼盛這一次彈劾嚴嵩遇到的‘虎’就出現在這一句話，裕、景二王是嘉靖皇帝的兒子，自古以來，朝臣和皇家中人的關係不能太過密切，否則隨時被冠於互相勾結的罪名，對於兩方面的人來說都是死罪，這是一件很敏感的政治覺悟，我們說老楊的才能只是一個地方官的料，他的見識還沒有達到中央大員這個級別的政治智慧，其理在此．這樣子的境界是無法長久呆在中央這個龍潭虎穴的．

老楊的死是情理中的事，就算沒有嚴嵩，他也一樣會被李嵩，陳嵩，諸如此嵩送上斷頭台的，這個時間不會很長．

我們不想煽情地提起老楊的殘烈死法，這種事只有後世大清王朝比較有濃厚興趣．到錦衣衛報到的人，一定不會是好像住五星級酒店那麼舒坦．就算是大清王朝的天牢，一樣是天下烏鴉，而且大清更加惡劣的是連死人都不放過，這個朝代有一個很愚蠢的作法叫‘開棺戳尸’．

作為一個傳統的知識份子，老楊的忠君愛國之心是毫無疑問的，他以文人的傲骨敢於向權貴發出大無畏的挑戰，留下錚錚鐵骨的名號．後來的大清王朝就沒有這種精采的節目，大清那些官老爺只不過是一班尸位素餐的大奴才小奴才．

學霸開山掌門人之位，非楊繼盛莫屬．

大清奴才

可惜的是老楊被‘忠’字蒙蔽了心胸，見識無法超越時代的局限，他只能是一個勇敢的人而不是一個智慧型的官員，要說智慧型的官員，他的恩師徐階才是此中的佼佼者．

論才氣，能力，學識各方面，徐階是大明一代有數人物之中的一位，他非常看不起長官嚴嵩，認為這個人只是靠擅寫嘉靖皇帝喜好的青詞得以上位，這一方面我們不想多說，反正在這個世界上認為上司是笨蛋的人又不止是徐階一個．縱使如此，徐階也默默無聞地在笨蛋嚴嵩手下當了廿年的下手（嚴嵩於嘉靖廿一年公元1542年陞任首輔，嘉靖四一年公元1562年退任），廿年不是一段短時間，很多人在一間機構任職十年就已經要開辦酒席慶祝取得長期服務金牌，徐階要一直忍到嚴嵩倒台，才順利坐上首輔的位置．

徐階門人子弟眾多，鐵氣干雲才識平庸的楊繼盛倒了下去，另一位門人卻迅速冒出頭來並且在歷史的長河中迸發出巨星般耀眼光茫，他就是萬歷皇帝年間的一代首輔，偉大的改革家張居正，張居正以高瞻遠矚超越歷史的胸襟，徹底唾棄同門大師兄楊繼盛的落後思維，審時度勢採取一手軟一手硬功夫，軟的方面，強勢主導和俺答三娘子的馬市貿易，使明蒙邊境一派歌舞昇平境象，史書稱‘俺答封貢’．另一手對於遼東努爾哈赤女真部落毫不客氣，大肆撻伐．對內實行官員年度考核制度，類似楊繼盛這種大師兄水平的官員就人盡其才，下放到地方去教導土番穿衣服，為國家做多一點實事貢獻，實在是幹不了的就打發回家耕田．財致方面實行‘一條鞭’法，向地產霸權土豪財閥征收利得稅，充實國庫，扶持中小企，營造公平營商環境．張居正的改革開放事業使大明王朝煥然一新，國力如日中天，為奠定後來萬歷三大征打下堅實的基礎．

張先生的豐功偉績令後來人如高山仰止，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