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風流滿天下（二）
上一篇說到魏晉風流的第二主角，曹植曹公子的風流巨作＜洛神賦＞，那是一篇專門描繪女神美姿的賦文，賦文中超多的錦繡詞彙衍生出眾多成語，例如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這一句，後來這一句被簡化成‘明眸皓齒’，專門作為美女的代名詞，青蛙同事‘天山易筋清’傳人王洋妞，就長著一雙明亮汪汪的眼睛，一副雪白涮涮的牙齒，按照曹公子的標準來說那應當是妥妥的女神，但是按照青蛙的看法來說，那是蘿卜青菜各有各愛．
其實我們正在說的是曹公子洛神賦，怎麼會扯到王洋妞去，對不起．
不是青蛙的意念轉太快扯到王洋妞，這裡面有一個緣故．民間一直把洛神當作是曹公子的大哥曹丕的老婆甄妃，傳說曹公子和嫂子有一手，那麼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呢？
這種說法的第一手來源是大唐王朝的李善 先生．
李善的文學功力頂呱呱的響，他開創＜文選學＞的風格一時無雙，也算是文壇一派宗師級的老大，只因為生不逢時，被唐詩的名氣壓得喘噓噓，其實這位宗師蠻厲害．
＜文選學＞，就是有系統地蒐羅前人的著作來編輯注解，在這之前也經常有大師級博學之士來對經典書籍做注解，但是第一以前的做法只限於個人愛好，那些大師只針對個別的經典來注解，而且所注解的經典類型都是在自己所擅長的領域，不像李善 先生舉凡諸子百家各行各業的書籍都可以拿來注解，這種做法涉獵廣泛，注解者的學問差一點都辦不了，非得有淵博的知識來作為打底才可以．後來這一偉大的事業分別被二位名氣皇帝繼承發揚光大，一位是大明王朝明成祖朱棣兄，訓令當世第一才子解縉編撰‘永樂大典’，另一位是大清王朝乾隆皇，召集當世第一色男紀曉嵐編輯‘四庫全書’，‘永樂大典’和‘四庫全書’在中華文化中占用極重要的地位，而始作俑者，這個榮譽應該頒給大唐王朝的李善 先生．
就是這位李善 先生，把＜洛神賦＞女神封號贈給曹公子的嫂子甄妃，引起一段‘叔嫂戀’的不倫公案．
那麼，李善 先生何於得出疑似‘叔嫂總’的依據呢？
第一是‘鄄’和‘甄’的混淆，曹公子被封為‘鄄城王’，因此寫了一篇‘感鄄賦’，皇帝曹睿覺得‘感鄄賦’的‘鄄’字冒犯了已去世的母皇甄氏，為了避諱才在末能知會原作者曹公子的同意下，擅自把‘感鄄賦’改為‘洛神賦’．古代避諱改字是司空見慣的規則，比如五月五諸事不宜是惡日，這個‘五’字不祥，端五節也要更名為端午節，取同音，有些地方乾脆連同音也避，叫端陽節，至於皇室人員的姓名更加是避諱令上第一條．
第二是環境因素，人類社會，萬萬擺脫不了現實的影響，舉凡科技文學生活甚至於是天馬行空式的科幻，都是建基於社會現實基礎上的發揮，而無法超越．李善 先生所生活在的大唐王朝，性別開放程度和國力一致都是前所末有的，李唐皇室的婚姻關係比之‘叔嫂戀’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這種大氛圍的影響下，李善 先生發揮文學想像力搞一個‘叔嫂戀’的故事來刺激沉迷的出版市道，好像也是滿足市場的需求而已．
事實是，曹公子的原配夫人崔氏，因生活作風比較高調，比如座駕一定要‘寶馬’，手袋一定是‘LV’,衣服標的是‘阿蒙尼’，內衣就不知道了，可能是‘黛安芬’吧，晚上用的可能是‘樂而雅’，這些都是當時非常頂尖的進口名牌貨，號稱當世第一風流主角的曹操都不一定聽說過，這排場令到出身草根階層的公公曹操非常惱火，於是借故砍了崔氏．曹公子無端端失去最愛的夫人，傷心了大半年不吃不喝，從此之後正室這職位就一直空缺．
＜洛神賦＞，懷念的是原配崔氏，方顯出曹公子的風流本色．
曹公子這一段翻過，來說一說第三位風流主角，‘竹林七賢’．
竹林七賢不是一個人的姓名，是七個人，這七個人性格不一，共同之處就是崇尚老莊哲學，從虛無縹緲的神仙境界中去尋找精神寄託，用清談、飲酒、佯狂等形式來排遣苦悶的心情，“竹林七賢”是這個時期文人的代表。．
第二是‘竹林七賢’的風流事跡無關兩性關係，而是士人的一種生活態度，這種生活態度成為社會上的一支重要流派，這班人的政治取向有親政府或反政府，但是無礙於他們之間的友誼，而這種友誼不是一般的友誼，甚至於在本身罹難時能夠放心地將子女託付給政敵來照顧，而政敵也盡心盡力來把這些遺孤培養成歷史名人，這種超越俗世規則的見識是‘竹林七賢’的最耀眼亮點．
向往無拘無束的生活，率性而為，想做就去做，不想做就寧可砍頭也不會去做，這是‘竹林七賢’之間的共識．
嵇康、阮籍、山濤、向秀、劉伶、王戎及阮咸
老大嵇康是‘竹林七賢’的精神領袖，史書說嵇康通曉哲學，文學，音樂，精通老莊玄學，主張‘越名教而任自然，審貴賤而通物情’，而且本人身體力行，勤於修煉，請究養生之道，這些老生常譚略過，我們來說一說嵇康 先生的風流往事，那就是老婆和打鐵．
老婆和打鐵，都是有一點怪怪的樣子，我們慢慢看下去，就會明白．
首先是嵇康的老婆魏氏，是曹魏宗室女長樂亭主，嵇康好歹也算是曹魏皇室親屬，政治取向自然偏向於曹魏．弊在那時候的曹魏勢微，權臣司馬昭的聲望如日中天，到處招攬人才來為司馬家打工，嵇康的身份天生就和司馬昭一派有衝突，因此司馬昭大費周章禮聘嵇康加入政府，嵇康都嗤之以鼻，以打鐵事忙沒有時間應聘回絕了司馬昭一次次的邀請．
打鐵比做官重要，這讓司馬昭超級困惑，於是派親信鍾會 先生帶了一大車禮物來拜訪嵇康，嵇康正赤裸上身在樹下打鐵．
注意一下，這打鐵是真的打鐵，純粹為打鐵而打鐵．但是正宗的打鐵不是這樣子的．正宗的打鐵，最主要的是要有爐火灶台來燒紅鐵件，這個器具是必不可少的，現代技術把這個工序稱為‘熱處理’，沒有‘熱處理’，這個打鐵是哄騙外行．
比之氣壞更加令人忍無可忍的是，打鐵的嵇康正眼都不瞄這一大班鮮亡怒馬遠道而來的貴客，白開水欠奉，沒有座椅招待，打招呼客氣話也懶得，這是怎麼一回事嘛？
似乎天底下的正事除了打鐵，就再也沒有其他．
打鐵而專注到這種程度，可以算得上是天下第一，打鐵佬了．
就算鍾會的涵養已經修到了神仙級的境界，也實在是受不了這種無聲的抗議，於是掉轉馬頭就走．
嵇康這時候才懶洋洋地拋出一句：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
鐘會回答：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
這一句問答俱妙，被載入史書廣為流傳．
進入官場就必定要受到紀律的約束，這是疏散曠達之士所鄙視的，我們來看一看嵇康不做官的理據‘七不堪’‘二不可’
‘七不堪’
一是睡慣了懶覺，不堪別人叫其早起；
二是習慣了獨自彈琴垂釣，不堪身邊站個士兵來侍侯；
三是習慣了破衣滿身虱，不堪官服的冠冕堂皇；
四是不喜書信寫字，不堪為官後的文書信件往來；
五是單人獨處慣了，不堪進入官場後婚喪嫁娶事的折騰；
六是生性不願交往，不堪為官後的種種交際和應酬；
七是清淨慣了，不堪官場上的雜亂事務；
‘二不可’
一是他輕視周禮、蔑視儒學，會令官場不能認可；
二是他心性耿直、遇事則發，會令周圍人不能認可；
司馬昭找這種人來當官，可能是吃錯了藥．
其實司馬昭的頭腦非常清醒，既然試出嵇康不是當官的料，而且一天到晚胡說八道影響青年才俊當官為社會服務的心態，這種人不殺不解氣．
備受嵇康冷遇的鍾會立馬抄刀直奔嵇康住宅．
有別於砍頭碗大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那一種，嵇康的創新意念如濤濤江水綿綿不絕，就算是死也要創新．
刑場上，嵇康令人抬來一具古琴，然後正襟危坐，叫劊子手舉刀作狀，自己就在明晃晃的刀鋒下施施然地調弦彈起古琴．
千古絕曲＜廣陵散＞．
這位名人的死法勁有性格，現代的死囚就絕對沒有這種人權，遑論彈琴啦，就算在刑場要求來一粒朱古力（金莎的喔），也必定會被大腳踢屁股，掌嘴．
好了，‘竹林七賢’的故事若果是每一位都來彙報，估計又是一本書，青蛙才沒有那麼笨，再下來就簡單說一下點到即止就好了．
竹林七賢中的第二位阮籍，和最後一位阮咸，是兩叔侄，說阮籍之前，必須要來溫故知新一下，上一篇建安文學中的建安七子，建安七子之一的阮瑀，是阮籍的父親．
阮籍性情直率毫無掩飾，這在官場中來說有點不可思議，因此得了一個‘叛經離道’的稱號，‘叛經離道’阮籍老兄的事精采絕倫，我們來看一看．
阮籍好酒，時常流連於爛鬼坊夜場酒吧，然後每次醉酒後，就借酒行兇，躺臥在酒吧老闆娘的腳邊酣睡，史書說這位老闆娘為‘美婦’，想像得到這位老闆娘的顏值必定是超級點讚的．但是這個不重要，因為從來沒有人說過阮籍是色吼吼的裙腳男，阮籍睡在老闆娘的裙腳下相信只是貪玩而已，但是這已經足於令到酒吧老闆這位老兄提心吊膽．
好了，上面這些都是屁話，主要是，你想一想，古代的女生都是沒穿褲子的，，，呃，穿裙子的好不好．
那就算是穿裙子罷，然後讓一位醉酒佬躺在裙腳下，好像也是怪怪的事情．
史書說這位醉酒佬是‘酣睡’，那就是說是閉著眼睛的囉，縱然是閉著眼睛睡在美婦的裙腳下，也是，，，也是，，，相信的話那就見鬼了．
這位老闆的不老嚟是有著廣泛的社會道德基礎的．
青蛙的喝酒風情和阮老兄比起來，差之千里，慚愧！
後來酒吧老闆實在是受不了阮籍的搔擾，乾脆把酒吧關門結業，夫婦倆雙雙回鄉下種田生子．阮籍聞訊開著名貴牛車去追趕，找不到人就大哭一場才回家，這樣天天幹一次，贏得一句成語‘效窮途之哭’．
哭歸哭，該做事還是得認認真真，在學問這一方面的阮籍絲毫不含糊，除了詣樂格律學術論文這些必修科目，阮籍對於文學的貢獻，就是開創了＜五言咏懷詩＞一派，綿綿影響文學界千年之久：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
薄帷鑒明月。清風吹我襟。
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
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
阮籍的侄子阮咸也是一位超好玩的酒鬼，每次輪到阮咸做莊請人喝酒，喝法不同凡響．首先搞一個矮身大開口酒缸，大家就圍著酒缸，然後隨意用碗裝出來喝可以，用手掬酒出來喝也可以，而阮咸的喝法比較驚世駭俗，每次都是把頭伸進酒缸裡面喝酒．
有一次阮咸正在撅著大屁股在喝，豬群聞到酒糟味，就跑過來拱起豬嘴吃酒缸底沉澱的酒糟，這樣人頭豬頭齊齊喝酒，把圍觀的人嚇死了幾位，傳為一段奇談‘與豬共飲’．
除了喝酒，阮咸對於生活小節的態度超凡灑脫．古時七月七是晾衣日，家家戶戶都把冬衣棉襖拿出來晾曬，家景好的人家就把名牌衣服掛在路旁炫耀，窮人家的破衣就掛在屋後空地算了．然後阮咸就把自己的一條穿窿孖煙通小底褲用竹竿掛在路邊，大家說這條破底褲好像洗不乾淨，影響環境破壞清新空氣，不要掛出來丟人罷．
阮咸回答：不能免俗，掛多幾天就沒有異味了．
這段趣聞濃縮成成語‘阮咸曝褌’．
阮母病重時，阮咸涉嫌一件風化案子．當時姑母帶了一位美媚婢女來幫忙照顧阮母，阮咸的眼光勁毒，第一眼就搭上了美婢，偷偷開了幾次．阮母病逝白事過後，親友各散回家，姑母也帶著美婢走了．阮咸顧不得喪服在身，快馬追了上去半路上把美婢截回來，大家說不能這樣亂搞吧．阮咸回答這位美婢是超級人種，不可輕易失去呀．
超級人種美婢後來生了一個兒子，名阮孚，也是出人頭地的名人．
阮咸也不是一天到晚在找人種生小孩，他若是正經工作起來，那個勁頭也是會暈死很多人．比如在他所擅長的音樂領域，他制造的特種琵琶，被命名為‘阮咸’．樂器冠以人名，古今中外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魏晉風流滿天下（二）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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